第十九章 戏剧时代 1在劫难逃[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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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他笑了:“哦,是一种很古老很古老的北方民族才有的乐器。”
有一种流丽的像风一样的东西在秋晓的心里急促地掠过,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也无法想像得更具体,只是听了“胡笳”这两个字,心就乱了。它有苦涩的令人心生惆怅的旋律,它也许曾经在北方民族的大漠风沙中,和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静静地浮掠而过。
秋晓问自己:“胡笳,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乐器呢?”
在这以前秋晓只知道笛,现在,她知道了胡笳。
“哦,胡笳!”秋晓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学会它!”
那扇通往冰峰雪洞的门扉,在秋晓面前敞开着。透过洞口隐隐的寒气,秋晓感知着门扉里温情脉脉的美丽造化,而那荡涤心魂的胡笳乐声也在步步逼近,声声召唤——秋晓无疑是无辜而不知所措的,自己走了进去,在门扉闭合的那一瞬间都来不及挥手告别她的墓园故事和笛声里的相爱的她的过去。如果世间的负心就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背弃,那么秋晓就是在走进冰峰雪洞的这一瞬间注定了要做一个负心的人。虽然她并不清楚她在看到了这样一个古居,以及他那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不可抗拒的摧毁以外,除了胡笳,她还能知道些什么;虽然她也清楚除了胡笳,她几乎再不知道什么。但是有什么要紧呢!和古居一样秋晓也是撞见自己的命了,撞见命中注定的缘了,撞见生命里的伤了。它们对她来说,如同灾难。秋晓甚至知道自己原本是躲不过这一劫的,她真想一把拉过他的望尘头也不回地往出跑,跑到一个任凭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扑倒在他的胸前大哭一场,对他说:“望尘,我们退出去吧,我们求饶吧,我们回到墓园里回到自己的故事里去吧!”对他说:“望尘,原来都是错哦,你错了,我错了,我们俩都错了。秋晓是不该离开那片墓园的,离开了墓园秋晓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还要对他说:“我们逃吧,望尘,趁现在秋晓还没有走远;我们逃吧,望尘,趁现在,望尘还是望尘。”
秋晓无法移动自己的脚,一如她无法收回自己驿动的心。
秋晓无比悲哀地发现,那些伴随了她整个少女时代、整个的成熟与长大的爱情,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那个叫古居的人,他分明是不动一刀一枪就劫掠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他的眼睛透着寒光冷气,竟能让女孩子鲜活柔弱的心魂在他那结满冰凌花的窗玻璃上,恣意书写她心中最生动的画图。他的声音富于骨质而又隐含理念和漠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柔和热情,却又让秋晓在听惯了那些曼妙的笛声和甜蜜的呓语之后,失魂落魄地深跌进他的深厚的声线唱片一般的波痕里去,从此换上任何唱机任何唱针所能奏出的也只是他的韵律他的声音。他讲述的故事里只有一阕《蝶恋花》的断句一把红纸伞上的赠题,却让沉浸在墓园里前生后世生死寻恋的旧精魂找到了皈依的心门。还有他的名字,古居,空旷幽深得就像一座记忆中的宅院,或者久已废弃的陈年华厦,一座梦境中的故园。只是所有的繁华与热闹都过去了,断壁残垣依稀着华美纹饰,暮云飞渡奈何着豪奢不再,雕梁画栋、碧瓦粉墙也只是旧日的情结,却在没落的艳情中朦胧着蛛网灰尘,只是满院的青苔班驳着踩不出一地的葱茏与鲜活,眼目所及的一切也都是冷冷清清凄凄切切悲悲惨惨,却让人心生怜惜,一心一意想走进去,成为一团和气之中相携相伴相助相亲的亲人。秋晓深知这样的奇思怪想突兀的有缘无由,却又自然天成,是一种过久了黄天老日的岁月才会有的人间烟火味、柴米油盐情。这一切竟然与望尘无关,与最初和最后的那一声笛音无关;与墓园无关,与冬去春来的成长的故事无关;与心语无关,与说出的未说的那一个字无关。不是冰封的心扉里冷凝的凌花,不是冰峰雪域里断裂的极光,没有了珠钻一般的盼望,没有了胡笳声声的怅惘,这一切啊,与这个名叫古居的人有关。
秋晓对自己说:“我认识他。”
秋晓对自己说:“我和他之间是有故事的,那是一些极优美的纯真传说。”
心里惦记着那初初的缘起,太阳很娇艳,空气很清凉,那一天花丽水清。
只因他叫古居,她就忘记了自己有着秋晓的名字。现在,她可以叫“古乡”,或者叫“故乡”。她知道,如果他是空荡荡的“故居”,她一定就是铺天盖地的一片怅惘,是黄昏的乡村古道上流烟一般轻曼着的一段愁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有“古乡”,只有故乡啊!
她想对他说:“你像一只鸟,我似一尾鱼;你是色仙,我是锦鳞。就是这样的。”
她想对他说:“传说,爱你的人太多,你才要找寻;爱我的人太多,我才要躲到墓园,与世隔绝。传说而已。”
但是有一种感觉,是在乍一见面的瞬间就在心里浮泛着,升腾着,奔涌着,有一个声音在他对她缱绻相看的时候,就一直在她的耳畔轰鸣:“妹妹别哭!”
她没有哭,也没有哥哥,但是她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像真正的哥哥对妹妹,千真万确,一点没错。只因那一刻他是“故居”,她是“故乡”,她就记住了这样敲击耳畔的轰鸣。
难道有什么昭示吗?她不知道。她糊涂着。只是隐隐地感觉到,在他的名字的旁边,是有一个空白让天下伊人填上名字的。秋晓也是伊人中的一个,所以她填上“故乡”。有缘相逢,却配出一对兄妹的感觉来。他们真糊涂。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正因了这样的糊涂和不知道,他牵起她的手。
“妹妹别哭!”
他们都被这轰雷掣电一般的呼唤吓住了。
没有眼泪,只有水声。花谢水不枯,造就了从前水泊梁山的那个人,那一出夜奔。她知道,长发盈空的他与荆钗布裙的她相握,也就是执子之手了?!但是他知道吗?她不是江湖女杰,不是拇指姑娘,不是小红帽,而是罩在红纸伞里的女子——“哥,领我去找胡笳吧,趁着这最娇好的天气,打着我最喜欢的红纸伞,去寻找胡笳。胡笳不在中国古代,不在匈奴地区,它不是李伯阳避乱于西戎时所造,它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出塞》、《入塞》、《凉州》、《折杨柳》、《北狄遐征》、《胡马长思》的曲子都是为我而写的,还有那首著名的《胡笳十八拍》也是为我,我还记着那每一拍的节奏里我的每一处动情。”哥哥不说话,哥哥不理她。她突然想哭。她的心里是桃之夭夭,她的生命周围是蒹葭苍苍。她真想拥有一把胡笳:芦叶卷成,芦叶为哨,芦茎羊骨为管,三空木制,两端弯曲,她在水一方,吹管气鸣,音色悲凉,和着他的高山流水,直到他对惟一的伊人说你是我的穷途末路,一任水声在四面八方响着,世界一片苍凉;一任自己变做世间最伤心的人,或者落草为寇,或者削发为尼,或者仍做临风的无约佳人——“哥,我们是兄妹吗?我们只能是兄妹吗?”
结局和答案都在远方。
他们的心够不着,再努力也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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